玉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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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家注意，”张新杰停下脚步，看向所有人，“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，都记住，全部是幻觉，是假的。万一中计，就永远回不去了。”

说完，张新杰又看向国王：“陛下也请务必小心。”周泽楷点点头，刚抬脚，身后再次传来嘱咐。

“陛下，”张新杰非常郑重地重复了一遍，“请记住，所见为虚。”

二人陷入沉默，似是对马上接下来的危机心照不宣。周泽楷仍是点点头，回答：“好。”

 

走了几步，洞里突然掀起大风，尘沙漫天，让人睁不开眼。江波涛大喊：“快过来，不要分散！”

大家努力往声源靠拢，可耳边的喊声却越来越远。待尘埃落定，周泽楷睁开眼睛，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，但周围的人全都消失了。他在原地停留片刻，发现周围极其安静，除了火把燃烧的声音，其余什么都听不见。

周泽楷慢慢摸出腰间的枪，顺着风向摸索过去。

山洞里虽然不缺照明，但到底不见天日，阴冷潮湿。刚才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并不觉得多恐怖，一旦身边人都不在，全身感官似乎全部张开，十分敏感，连火苗动一下都容易被惊到。

周泽楷毕竟身经百战，虽然猜不透要搞什么名堂，但他依然很快冷静下来，对现状开始分析。如果不是针对他自己，那么其他人的处境相比也是如此。如果是前者，那么他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，而且接下来对他还有其他行动；如果是后者，把一群人分成单独的个体有什么目的？增强他们的恐怖心理、减弱武力，再逐个消灭？从前两关来看采取这种暴力手段的可能不大。如果不是想分散他们的力量，那还有什么理由非要把他们分开不可？

正集中思考的周泽楷突觉背后隐约有动静，他迅速回身，四周的火光瞬间熄灭，整个山洞陷入黑暗。枪口依然直指洞口。即使伸手不见五指，他的双眼依然可以凭借本能对准照门和准星。

他待在原地不动，静候那影影绰绰的声音向自己靠近。

 

咚。

好像是脚步声。

咚。

脚步很轻，跟自己的心跳同步，不易听清。

咚。

脚步虽轻，但很坚定。

咚。

看来对方不仅狡猾，还很从容。

咚。

这次会是什么。

 

眼前是黑暗，耳边是呼吸与脚步声，大脑在飞速运转。周泽楷气不乱、心不慌，一如他过去临危之时的镇静。无论来者为何，一切阻碍他抵达终点的都要除掉。

突然，有一缕光从洞口穿过准星和照门，直射进周泽楷的眼睛里。光的尽头，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。身形尚不明朗，却已被周泽楷圈进照门之中。他是帝国最优秀的神枪手，在此之前，无论多么强大的对手都不得不对他的枪有所忌惮。

照门、准星、猎物，当三点连成一线，只要他扣动扳机，便可一击令其毙命。

 

咚。

咚。

咚。

 

脚步踩着心跳节奏，越来越近了。来者似乎自带光辉，随着他的接近，整个山洞越来越亮，直至一束强光突然爆裂开来，淹没一切，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
不多时，周泽楷感觉有微风拂过，并带来花香，远方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和田里丰收的吆喝声。他缓缓睁开眼，发现四面冰冷的墙壁消失不见，阴暗湿冷被光明取代。那光不是火把燃烧的光，而是来自阳光的、有温度的、耀眼的光。

也许这一切都是虚幻，可身体却是实实在在暖和起来了。周泽楷看着脚下的花田，向远处望过去，那条长长的山洞消失了，被从未见过的宝蓝色玫瑰花覆盖着。而照门中那个被光芒笼罩的身影仿佛被镶上一层金边，继续往这边靠近。逆光让人看不清他的样，但周泽楷居然觉得这个身影非常熟悉。

他放下举枪的胳膊，久久没再动作。直到身后传来“咯咯”的笑声，他才回头，又是几个模糊的身影，看样子像两个大人和两个孩子，也朝他这边走来。身影同样令他非常熟悉。

究竟是谁……周泽楷眯起眼睛，发现对方正向自己挥手。

“父王——”

这声音……瀚文？周泽楷十分诧异，又仔细看了看，虽然看得不甚清楚，可确实是瀚文和小戴的样子。那他俩牵着的孩子是……

周泽楷有些恍惚，难道自己正站在未来的某个片段里？如果真是如此，那刚才那个人……

他心下轰然，又是惊又是喜，想转身却又有些不敢。

十六年，整整十六年，周泽楷没有一天不在盼望那双眼睛重新睁开。他想象过无数次叶修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，自己会是什么心情，该如何面对他，要说些什么。

可是，当这份心愿快要实现时，他居然害怕了。如果那是叶修，他会发疯；不是叶修，他也会发疯。等了十六年，周泽楷发现自己并没有准备好该如何面对重新站在面前的叶修。

他没动，身后的人却已经走到跟前了。

周泽楷缓缓转身，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。

是叶修。

他还是如往常那般温柔地笑着。这一笑，把周泽楷之前的全部情绪都拂去了。

一束宝蓝色的玫瑰递到面前，叶修看着他，问：

“陛下，好看吗？”

 

10

当江波涛拔剑斩断眼前之物时，四面的围墙便立即如玻璃般破碎。他长舒一口气，迷局总算是破解了。待他转身，发现已有两个人破解了幻境。

肖时钦和张新杰不愧是帝国最优秀的战术大师，不仅头脑运转飞速，对诱惑也具有非凡的免疫能力。二人面色如常，见江波涛破局也并不觉得意外。一切尽在预料中。

三位都是聪明人，几句话交流一番便有了结论。他们看到的景象各不相同，但无一例外，眼前所见，皆为心之所愿。看来为了增强诱惑力，才强行将他们一一隔离开。在江波涛出来前，肖时钦和张新杰试过从外部破坏幻境，然而没有成功。因此，想通关，无法靠外部帮忙，只能从内部攻破。万一陷进去，谁都救不了。

其实要突破这些关卡并不难。只要告诉自己眼前一切都是虚幻，用武器斩断便是。可这恰恰也是最难的地方。就像烟草，明知道对身体不好，可一旦接触就难以割舍；非要戒断，必会像抽筋扒皮一般让人痛到发疯。

周泽楷会看到什么，他们比谁都清楚。那么，他能够亲手斩断吗？

在完成任务的路上，周泽楷一向是魔挡杀魔、佛挡杀佛，从来没让战术大师们的预测落空。可一旦遇到叶修这位非魔非佛、却远超一切神魔之人，大师们对他的自信就难以避免地带着一丝犹豫。

关于这一点，江波涛体会最深。

在陪伴周泽楷之前，他一直认为要心甘情愿十几年如一日地守着同一个人——还是一个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、没有任何血缘的活死人——是根本不可能的。往好听说是执着，往不好听说是扭曲。可周泽楷彻底掀翻了他的三观。

从五岁继位以来，周泽楷始终如履薄冰，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苛。他不给任何人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，他让敌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国王。做过近侍官的人，都说陛下没有童年、没有青春期、没有叛逆、没有冲动轻狂。仿佛一台精密仪器，总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欲望和脾气。他浑身拴满锁链，在王宫这个铁笼子里度过一天又一天。时间久了，大家自然而然认为这就是他们的陛下，他应当如此完美。

然而，有一天，大家发现，他们的陛下居然不娶妻、不生子、还要领养远亲作为继承人，没人不意外，除了叶修；而这一切，刚好都与他有关。

江波涛想起舞会那夜周泽楷疯狂的样子，如果不是叶修、如果不是他沉睡、如果不是沉睡了十六年，自己或许永远没机会亲眼见证他的陛下还有这样一面。

曾经有不少人好奇周泽楷和叶修之间的感情，江波涛对此沉思良久，给出“此爱绵绵无绝期”的答案。这时，大家总会笑着说江大人好风趣，江波涛大呼冤枉，他可一点玩笑没开。事实就是如此啊！

只是二人感情越深，眼下越让人担忧。

那一夜的爆发并非偶然。江波涛感觉周泽楷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了。他太想叶修了。在开拔前，他已经给瀚文留下了完整的辅政班底；在前线也带上了最可靠的战友。所以只要江波涛他们拿到冰晶，即使周泽楷自己回不去，王国也能够正常运转下去。

周泽楷究竟有没有这个打算，江波涛三人并不确定，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，他们也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——万一陛下没能破解幻境，他们只能先将冰晶带回国，再想办法救他。

没有人愿意走到这一步。可纵使再不愿，只要周泽楷不想破解，他们就无能为力。

 

“嘭！”

一声巨响，让山洞都摇晃起来。不远处的空间突然扭曲、裂开，然后便是熟悉的破碎声。

周泽楷手握双枪，呆呆地望着前方，半天没动。江波涛走近，见他双眼泛红，心想看来确实是见到了叶将军。

“陛下。”江波涛本想鼓励他真的叶将军就在不远处了，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。

周泽楷把枪放回腰间，没说什么，只淡淡道：“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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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小剧场】

周泽楷在幻境里看到了叶修，那么张、肖、江三人都看到了什么呢？

· 张新杰

早会时，所有人都衣冠齐整，每一步都迈得整齐划一，鞠躬角度完全一致。

午饭时，所有人都一口饭就一口菜，没人说话，没人倒饭，饭后溜达够15分钟才回到各自的办公室。

晚宴时，所有人都穿戴得体，没有喧哗，没有吵闹，到8点准时散会，回家后挤出5.6mm长、1.7mm宽、1.2mm高的牙膏刷牙，刷够2分钟，再用57.8°的温水洗脸，轻轻擦干脸部。到8点50分准时上床，关灯、闭眼、戴眼罩，在8点59分59秒的时候成功入睡。

· 肖时钦

发现科研办公室里摆满各种高精尖仪器，整个荣耀大陆最豪华的配置，光用来改进螺旋追踪的机器就配了8台。

· 江波涛

亲爱的陛下正舌战满朝褶子精，并夺得胜利！

所以三位能斩断如此美妙的幻境实在让人佩服！